五月的槐树开满白花,清甜的香气漫进窗棂时,总会想起那个装宝塔糖的铁皮盒。铁锈味混着薄荷糖的清凉在记忆里打转,把时光拉回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小村庄。

那时卫生院的王阿姨总穿着白大褂,笑起来时胸前的银扣跟着晃。妈妈从她手里接过用纸包着的宝塔糖,我便知道又到了打蛔虫的时节。淡粉色的糖纸裹着米粒大的 "小宝塔",三棱柱的塔身刻着细密的横纹,顶端还戴着个俏皮的尖帽子,在阳光底下泛着半透明的乳白光。

宝塔糖里的童年​

"每天饭后吃两颗,可不能多拿。" 妈妈把糖锁进五斗橱最上层的铁皮盒,钥匙转动的 "咔嗒" 声总让我心痒。趁她在院子里晾衣服,我踩着小板凳偷摸打开柜门,铁盒边缘的锈迹蹭在指尖,混着糖纸的油墨味,成了童年最特别的香氛。含着糖蹦跳着跑出门,小伙伴们立刻围过来,伸出舌头比谁的糖在嘴里化得慢 —— 我的是薄荷味,阿芳的是橘子味,明明都是驱虫药,却吃出了分享珍宝的雀跃。

最难忘那个蝉鸣刺耳的午后,我把剩下的三颗糖藏在枕头底下,打算留着第二天当早餐。夜里翻身时听见糖纸的窸窣声,慌忙开灯查看,只见糖块上爬着几只蚂蚁,在月光下排着队往 "宝塔" 顶端进军。我举着糖愣在那里,突然想起王阿姨说蛔虫会让人吃不下饭,可此刻偷糖的喜悦早已盖过对虫子的恐惧。

后来知道宝塔糖的主要成分是蛔蒿,这种从苏联引进的植物曾在北方大面积种植。随着驱虫药的更新换代,彩色糖纸里的 "小宝塔" 渐渐消失在药柜深处。去年在老街偶遇卖传统糖果的摊子,玻璃罐里的薄荷糖棱角分明,却再找不到记忆中的三层塔尖。

如今给女儿讲起这段往事,她盯着绘本上的卡通蛔虫咯咯直笑。那些藏在铁皮盒里的甜蜜秘密,那些和小伙伴比谁糖纸更漂亮的午后,连同五月的槐花香,都成了时光琥珀里的珍宝。原来有些味道永远停留在七岁那年的夏天,任岁月如何冲刷,始终在记忆深处闪着温润的光。